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腰间常挂着的烟杆,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她把那支金玉烟杆递给某位付丧神保管了。
不抽烟了,这种时候还能做什么呢?
花魁愣愣的看着自己摸空的手,白皙娇嫩的掌心渐渐浮起一道红痕,红痕很快消了下去,但痛觉还在。
“暮雪!”
刚从宴会中脱身的付丧神站在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下,兴高采烈的冲她挥手,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肌理线条分明的手臂,蓝色长发已经放了下来,却并不会让人把他错认为女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米。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次郎想看我花魁道中吗?”
花魁垂眸低声问道,长睫扑朔,将眸中情愫尽掩。
“哎?好呀!”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直觉答应下来了的付丧神高兴的笑着说。
虽然他的金鱼步已经得到过了对方“足以花魁道中”的评价。
仲夏夜的天空是介于深蓝和靛紫之间的那种颜色,繁星挣破夜幕探出头来,以自己的方式把点点滴滴的光融成淡淡的金色星茫,不像日光那样热烈,也不像月华那么冷漠。
夜的潮气化作甘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浸润,渲染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其实在艺妓的世界里,没有“不”这个词。
遇到不喜欢的客人邀请自己外出,艺妓绝不会说“不”,而是会客客气气地回答说“谢谢”。
对于懂得的客人而言,在听到艺妓回答了一句“谢谢”之后,若再无下文的话,便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很少有男人会不喜欢柔情似水又知书达理的女人。
符合男人们对女性所有美好幻想的艺伎并不是天生的,身为艺伎,自小便经历了严格的培训,举手投足皆讲究,从幼童起就身处置屋之中,专心学艺数年,全然不顾人间世事,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天真可爱......所有形容古典女性的美好词汇都可以放在艺伎身上,不过一名合格的艺伎往往没有主见。
性格决定命运,而艺伎们的命运,多为世人所唏嘘。
除却知名的一流艺伎,大多数的艺伎并没有能够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风月之花是合格的花魁,更是不合格的艺伎。
所以每年的花魁道中,她都不参加□□。
除了风月之花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是第一次为别人花魁道中。
花魁的金鱼步优雅端庄。
走一步,退半步,若即若离。
如同花魁深藏在精致的妆容之下,那颗若即若离的心。
她每走一步,都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却又镇定自若,慢慢的靠近。
付丧神能感觉到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心翼翼。
他想要主动向她靠近,却被花魁的眼神制止了。
花魁的身影在夜空上挥洒下的星茫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通常不会有人注意到的金色眼眸好像冬日里的暖阳倒映在纯白的雪地、那抹温柔的倩影。
她十分冷静的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向一位男子走去,把余生托付给他。
曾经,她不能哭,亦不能被谎言迷惑。
所以她要记住这一刻,当她踩着欲望满盈的步伐前行、卓然地站着,而对面的人目光欢喜而情深。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倒下。
“好看吗?”
终于走到付丧神身边的花魁花团锦簇的红裙上有樱花树叶子的影,用发簪挽起的长发如瀑,眉目如画。
“暮雪...想要离开这里吗?”
付丧神凝视着她,忽然问到。
“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笑着,笑得很美、很真,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犹如带着一张完美的面具。
“暮雪想要离开吗?”
付丧神固执的问。
长袖善舞的花魁唇角微抿,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
“暮雪想要离开吗?”
付丧神第三次问到。
这次,花魁又笑了起来,侧过头眨眨眼,将眸中的湿意掩去,才又转过来看他,然后轻点了一下头。
“莫不是,你想为我赎身?”
她问。
“...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能去哪里?”
不是“我们”能去哪里,是“我”能去哪里。
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要离开了呢。
“......”
夏夜,樱花树上的蝉鸣,越发清脆,一声一声,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倒是衬得这夜晚越发死寂、这沉默也越发明显了。
“次郎,你觉得鱼缸里的金鱼,美吗?”
花魁轻声问,打破了这寂静。
“...美。”
他低着头,突然有一点不敢看她。
“金鱼只有在鱼缸里才是金鱼,如果放进河里,它只是普通的鱼,只有鱼缸,才能让它变成金鱼。”
这箴语萦绕了所有花魁的一生。
她感慨一般的说。
“以前,有一位雅人曾赠予风月阁一幅字,一直被风月阁视为传世之宝,我曾有幸看过那么那么一眼,其实上面也就题了‘浮世’两个字而已。”
或许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花魁话锋一转,又轻松的提起一桩趣事。
“你知道浮世为何称做浮世吗?”
他摇了摇头。
“万事不挂心头,随风飘去,流水浮萍一般,即叫做浮世。”
她看着他,叹息一般的说到,金色的眼眸如若暮光下融化的雪,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估计着宴会差不多已经结束。
“夜深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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